这篇文章给大家聊聊关于太史公自序赏析,以及太史公曰先人有言对应的知识点,希望对各位有所帮助,不要忘了收藏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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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史记太史公自序赏析
1、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
2、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仆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之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郁悒而无谁语。
3、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若仆大质已亏缺矣,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见笑而自点耳。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
4、仆闻之: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
5、昔卫灵公与雍渠同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中材之人,事有关于宦竖,莫不伤气,而况于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之豪俊哉!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矣。
6、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积日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
7、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于此矣。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卬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8、像牛马一样替人奔走的仆役太史公司马迁一再致敬并陈言,少卿足下:
9、前不久承蒙您给我写信,用谨慎地待人接物教导我,以推举贤能、引荐人才为己任,情意、态度十分恳切诚挚,好像抱怨我没有遵从您的教诲,而是追随了世俗之人的意见。我是不敢这样做的。我虽然平庸无能,但也曾听到过德高才俊的前辈遗留下来的风尚。
10、只是我自认为身体已遭受摧残,又处于污浊的环境之中,每有行动便受到指责,想对事情有所增益,结果反而自己遭到损害,因此我独自忧闷而不能向人诉说。俗话说:“为谁去做,教谁来听?”钟子期死了,伯牙便一辈子不再弹琴。这是为什么呢?贤士乐于被了解自己的人所用,女子为喜爱自己的人而打扮。
11、我又匆匆忙忙地没有些微空闲来详尽地表达心意。现在您蒙受意想不到的罪祸,再过一月,临近十二月,我侍从皇上到雍县去的日期也迫近了,恐怕突然之间您就会有不幸之事发生。
12、因而使我终生不能向您抒发胸中的愤懑,那么与世长辞的灵魂会永远留下无穷的遗怨。请让我向您略约陈述浅陋的意见。隔了很长的日子没有复信给您,希望您不要责怪。
13、我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如何修身,是判断他智慧的凭证;一个人是否乐善好施,是评判他仁义的起点;一个人如何取舍,是体会他道义的标志;一个人如何面对耻辱,是断定他是否勇敢的准则;一个人建立了怎样的名声,是他品行的终极目标。
14、志士有这五种品德,然后就可以立足于社会,排在君子的行列中了。所以,祸患没有比贪利更悲惨的了,悲哀没有比心灵受创更痛苦的了,行为没有比污辱祖先更丑恶的了,耻辱没有比遭受宫刑更重大的了。
15、受过宫刑的人,社会地位是没法比类的,这并非当今之世如此,这可追溯到很远的时候。从前卫灵公与宦官雍渠同坐一辆车子,孔子感到羞耻,便离开卫国到陈国去,商鞅靠了宦官景监的推荐而被秦孝公召见,贤士赵良为此寒心;太监赵同子陪坐在汉文帝的车上,袁丝为之脸色大变。
16、自古以来,人们对宦官都是鄙视的。一个才能平常的人,一旦事情关系到宦官,没有不感到屈辱的,更何况一个慷慨刚强的志士呢?如今朝廷虽然缺乏人材,但怎么会让一个受过刀锯摧残之刑的人,来推荐天下的豪杰俊才呢?
17、我凭着先人遗留下来的余业,才能够在京城任职,到现在已二十多年了。我常常这样想:上不能对君王尽忠和报效信诚,而获得有奇策和才干的称誉,从而得到皇上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给皇上拾取遗漏,补正阙失,招纳贤才,推举能人,发现山野隐居的贤士。
18、对外,不能备数于军队之中,攻城野战,以建立斩将夺旗的功劳;从最次要的方面来看,又不能每日积累功劳,谋得高官厚禄,来为宗族和朋友争光。这四个方面没有哪一方面做出成绩,我只能有意地迎合皇上的心意,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19、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申张纲纪,竭尽思虑,到现在身体残废而成为打扫污秽的奴隶,处在卑贱者中间,还想昂首扬眉,评论是非,不也是轻视朝廷、羞辱了当世的君子们吗?唉!唉!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说什么呢?尚且说什么呢?
20、出处:出自西汉司马迁的《报任安书》。
21、这篇文章是司马迁写给任安的回信。任安是司马迁的朋友,曾经在狱中写信给司马迁,叫他利用中书令的地位“推贤进士”。司马迁给他回了这封信。
22、任安早年在大将军卫青门下。当霍去病渐渐受到汉武帝的宠信,逐渐凌驾在卫青之上的时候,卫青的故人、门下都投靠霍去病了,并因而获得官爵,只有任安不肯,仍效命于卫青。在巫蛊之祸中,任安担任护北军使者,握有兵权,戾太子派人持节到他那里要求发兵助战。
23、后来有人进言,说太子在“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的情形下,不得已而“子盗父兵”,其实并无造反之心,使汉武帝感悟到太子是冤枉的。
24、于是,先前所做的处置,又重新检讨,变成了与太子战、反太子的人全部有罪。而当汉武帝心理转变的时候,便对任安对待太子的态度产生了根本的怀疑,他怪任安不帮太子,却坐持两端,准备看谁胜了就依附谁,于是就判他腰斩。
25、任安自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十二月就要行刑了,他写信给经常可以见到皇帝的司马迁,请他设法援救。司马迁接到这封信时,他的心里相当为难。
26、论交情,李陵与他“素非相善”,而任安是他的老朋友,双方的家庭彼此都很熟悉。司马迁也非常明白汉武帝一心为太子报仇,任安的死判,绝无平反的可能。他要把自己见死不救的苦衷,向老朋友说明,并请求他原谅。于是,司马迁写了这封长信给任安。
27、关于《报任安书》的创作时间,近代学者王国维、郑鹤声等人认为作于汉武帝太始四年(前93年)十一月,司马迁五十三岁。
28、自王国维说法提出之后,司马迁的《年谱》信从这种说法,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文选》、刘盼遂等主编的《中国历代散文选》、山西大学等21所院校合编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等也都采用王国维的《报书》作于太始四年说法。
二、太史公自序的赏析
1、太史公从师唐都学习天文,从师杨何学习《易经》,从师黄子学习道家理论。太史公在建元至元封年间做官,他忧虑学者不能通晓各学派的要义而所学悖谬,于是论述阴阳、儒、墨、名、法和道德六家的要旨说:
2、《周易·系辞传》说:“天下人追求相同,而具体谋虑却多种多样;达到的目的相同,而采取的途径却不一样。”阴阳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和道家都是致力于如何达到太平治世的学派,只是他们所遵循依从的学说不是一个路子,有的显明,有的不显明罢了。我曾经在私下里研究过阴阳之术,发现它注重吉凶祸福的预兆,禁忌避讳很多,使人受到束缚并多有所畏惧,但阴阳家关于一年四季运行顺序的道理,是不可丢弃的。儒家学说广博但殊少抓住要领,花费了气力却很少功效,因此该学派的主张难以完全遵从;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则是不可改变的。墨家俭啬而难以依遵,因此该派的主张不能全部遵循,但它关于强本节用的主张,则是不可废弃的。法家主张严刑峻法却刻薄寡恩,但它辨正君臣上下名分的主张,则是不可更改的。名家使人受约束而容易失去真实性;但它辩正名与实的关系,则是不能不认真察考的。道家使人精神专一,行动合乎无形之“道”,使万物丰足。道家之术是依据阴阳家关于四时运行顺序之说,吸收儒墨两家之长,撮取名、法两家之精要,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发展,顺应事物的变化,树立良好风俗,应用于人事,无不适宜,意旨简约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儒家则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君主是天下人的表率,君主倡导,臣下应和,君主先行,臣下随从。这样一来,君主劳累而臣下却得安逸。至于大道的要旨,是舍弃刚强与贪欲,去掉聪明智慧,将这些放置一边而用智术治理天下。精神过度使用就会衰竭,身体过度劳累就会疲惫,身体和精神受到扰乱,不得安宁,却想要与天地共长久,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
3、阴阳家认为四时、八位、十二度和二十四节气各有一套宜、忌规定,顺应它就会昌盛,违背它不死则亡。这未必是对的,所以说阴阳家“使人受束缚而多所畏惧”。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自然界的重要规律,不顺应它就无法制定天下纲纪,所以说“四时的运行是不能舍弃的”。
4、儒家以《诗》、《书》、《易》、《礼》、《春秋》、《乐》等《六艺》为法式,而《六艺》的本文和释传以千万计,几代相继不能弄通其学问,有生之年不能穷究其礼仪,所以说儒家“学说广博但殊少抓住要领,花费了力气却很少功效”。至于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即使百家之说也是不能改变它的。
5、墨家也崇尚尧舜之道,谈论他们的品德行为说:“堂口三尺高,堂下土阶只有三层,用茅草搭盖屋顶而不加修剪,用栎木做椽子而不经刮削。用陶簋吃饭,用陶铏喝汤,吃的是糙米粗饭和藜藿做的野菜羹。夏天穿葛布衣,冬天穿鹿皮裘”。墨家为死者送葬只做一副厚仅三寸的桐木棺材,送葬者恸哭而不能尽诉其哀痛。教民丧礼,必须以此为万民的统一标准。假使天下都照此法去做。那贵贱尊卑就没有区别了。世代不同,时势变化,人们所做的事业不一定相同,所以说墨家“俭啬而难以遵从。”墨家学说的要旨强本节用,则是人人丰足,家家富裕之道。这是墨子学说的长处,即使百家学说也是不能废弃它的。
6、法家不区别亲疏远近,不区分贵贱尊卑,一律依据法令来决断,那么亲亲属、尊长上的恩爱关系就断绝了。这些可作为一时之计来施行,却不可长用,所以说法家“严酷而刻薄寡恩”。至于说到法家使君主尊贵,使臣下卑下,使上下名分、职分明确,不得相互逾越的主张,即使百家之说也是不能更改的。
7、名家刻细烦琐,纠缠不清,使人不能反求其意,一切决取于概念名称却失弃了一般常理,所以说它“使人受约束而容易丧失真实性”。至于循名责实,要求名称与实际进行比较验证,这是不可不予以认真考察的。
8、道家讲“无为”,又说“无不为”,其实际主张容易施行,其文辞则幽深微妙,难以明白通晓。其学说以虚无为理论基础,以顺应自然为实用原则。道家认为事物没有既成不变之势,没有常存不变之形,所以能够探求万物的情理。不做超越物情的事,也不做落后物情的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有法而不任法以为法,要顺应时势以成其业;有度而不恃度以为度,要根据万物之形各成其度而与之相合。所以说“圣人的思想和业绩之所以不可磨灭,就在于能够顺应时势的变化。虚无是道的永恒规律,顺天应人是国君治国理民的纲要”。群臣一齐来到面前,君主应让他们各自明确自己的职分。其实际情况符合其言论名声者,叫做“端”;实际情况不符合其言论声名者,叫做“窾”。不听信“窾言”即空话,奸邪就不会产生,贤与不肖自然分清,黑白也就分明。问题在于想不想运用,只要肯运用,什么事办不成呢。这样才会合乎大道,一派混混冥冥的境界。光辉照耀天下,重又返归于无名。大凡人活着是因为有精神,而精神又寄托于形体。精神过度使用就会衰竭,形体过度劳累就会疲惫,形、神分离就会死亡。死去的人不能复生,神、形分离便不能重新结合在一起,所以圣人重视这个问题。由此看来,精神是人生命的根本,形体是生命的依托。不先安定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却侈谈“我有办法治理天下”,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三、《古文观止·太史公自序》译文与赏析
1、本文是《史记》最后一卷《太史公自序》的节选。原序由三部分构成:第一部分类似自传,历叙本族世系和家族的渊源,并概括叙述了作者的前半生的经历。第二部分即本文,利用对话的形式,叙写编撰《史记》的目的和作者的一系列遭遇,揭示作者忍辱负重的博大胸襟和强烈的历史使命感,抒发了郁结于胸的悲愤不平之气。第三部分是《史记》一百三十篇的小序。
2、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生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31],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3、 [31]绍明世:绍,继续。明世:太平盛世。
4、太史公说:“先父曾经说过:‘自周公死后五百年才有了孔子,孔子死后至今也已经有五百年了,应该是到继承圣明世代的事业,修正《周易》,续写《春秋》,探求《诗经》、《尚书》、《礼》、《乐》的本原的时候了。’他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啊!他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啊!我怎么敢推辞呢?”
5、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明也。’
6、上大夫壶遂说:“以前孔子为什么要写《春秋》呢?”太史公说:“我听董仲舒说:‘周王朝衰败,孔子出任鲁国的司寇,诸侯们忌恨他,大夫们排挤他。孔子知道他的建议不会被采用,政治主张也不可能被推行,因而评定了二百四十二年历史的功过是非,作为天下行事的标准,褒贬天子,斥责诸侯,声讨大夫,以阐明王道。’孔子说:‘我与其空泛地记载我的主张,不如用历史事实来体现更为深刻、明显。’
7、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32],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着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辩是非,故长于治人。
8、《春秋》这部书,对上则阐明了夏禹、商汤、周文王的治世之道,对下则辨明了为人处世的伦理纲常,分清了疑惑难明的事物,判明了是非的界限,确定了犹豫难定的事,褒扬了善良,贬斥了邪恶,尊敬了贤人,鄙薄了不肖,保存了亡国,延续了绝世,修补了弊端,振兴了衰废,这都是王道的重要内容。《易》昭示天地、阴阳、四季、五行,所以长于变化;《礼》调整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长于指导;《尚书》记载古代帝王的事迹,所以长于政事;《诗》记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的状况,所以长于教化;《乐》使人乐在其中,所以长于调和性情;《春秋》明辨是非,所以长于治理百姓。
9、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33]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10、因此,《礼》是用来节制人的行动的,《乐》是用来调和人的性情的,《尚书》是用来指导政事的,《诗》是用来表达内心情意的,《易》是用来阐明变化的,《春秋》是用来说明天下正义的。把一个混乱的社会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没有比《春秋》更有用了。《春秋》全书有数万字,所阐明的要旨也数千,万事万物的成败、聚散都在《春秋》之中。《春秋》一书中,记载臣杀国君的有三十六起,灭国的有五十二个,诸侯四处逃奔仍不能保全其国家社稷的数不胜数。观察他们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失去了王道之本。所以《易》上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11、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34]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35]。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其实[36]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
12、 [34]经事:日常的事情。经,正常,日常。
13、所以说:‘臣子杀死君王,儿子杀死父亲,并不是一朝一夕才这样的,而是长时间逐渐形成的。’因此,为君者不可以不知晓《春秋》,否则当面有小人进献谗言而自己却看不出;背后有窃国之贼也不知道。做臣子的不可以不懂《春秋》,否则处理日常事务就不知道如何采取适宜的办法,遇到出乎意料的事也不会用变通的权宜之计去对付。身为国君或身为人父,如果不知晓《春秋》的要旨,一定会蒙受罪魁祸首的恶名。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如果不知晓《春秋》的大义,必定会陷入篡位杀父的法网中,得到该死的罪名。其实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干好事,只是因为不懂礼义,受到别人毫无根据的谴责也不敢反驳。
14、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15、由于不知晓礼义的要旨,以至于君王不像君王,臣子不像臣子,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君不像君大臣就会犯上作乱,臣不像臣就会遭到杀身之祸,父不像父就是没有伦理道德,子不像子就是不孝敬父母。这四种行为,是天下的大过错。如果把天下最大的过错加给他们,他们也只有接受而不敢推辞。所以《春秋》这本书,是礼义的根本宗旨。礼的作用是在坏事发生前就加以禁止,法的作用是在坏事发生后加以处置。法的作用显而易见,而礼的作用就很难被人们所理解。”
16、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
17、壶遂说:“孔子的时代,国家没有英明的国君,下层的贤才得不到重用,孔子这才作《春秋》,依靠文章来判明什么是礼仪,以代替周王朝的法典。现在您上有英明的君主,下有恪守本职的臣子,万事已经具备,各项事情也都按照秩序进行着,您现在论述这些,是要说明什么道理呢?”太史公说:“对,对,您说得对,不过,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先父说过:‘伏羲时极其纯朴厚道,创作了《易》的八卦;唐尧、虞舜时代的昌盛,《尚书》上也有记载,礼、乐就是那时作的;商汤、周武王时代的兴隆,古代的诗人对此加以歌颂。《春秋》抑善扬恶,推崇三代的功德,颂扬周王朝,并非全是抨击和讽刺。’
18、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建封禅,改正朔[37],易服色[38],受命于穆清[39],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40],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41]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
19、 [38]易服色:改变车马、祭牲的颜色。
20、 [40]款塞:叩开边塞的门。塞,同“叩”。
21、汉朝建立以来,直至当今的圣明之君,得到了上天的祥瑞,举行封禅,使用了新历法,改变了车马、祭牲的颜色,受命于上天,恩泽遍及远方,海外风俗不同的国家,辗转几重翻译到中国边关来,请求前来进献物品、拜见天子的多得数不胜数。文武百官极力颂扬圣上的功德,但还是不能把其中的意义阐述透彻。况且,贤士不被重用,这是国君的耻辱;皇上英明而其德政没被广为流传,这是官吏的过错。何况我曾担任过太史令,废弃皇上英明的德政不去记载,埋没功臣、诸侯、贤大夫的功绩而不去记述,丢弃先父生前的嘱托,这个罪过就太大了。我所说的记述过去的事,只是整理一下他们的世系传记,并不是所谓的创作,而您将它与孔子的《春秋》相提并论,这就错了。”
22、于是论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于缧绁[42]。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43],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着《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
23、 [42]缧绁:捆绑犯人的绳索,这里借指监狱。
24、 [43]隐约:意旨隐晦,文辞简约。
25、于是,我将有关资料加以编排,整理成文。写了七年之后,太史公因“李陵事件”而大祸临头,被囚禁在监狱中。于是喟然长叹:“这是我的罪过啊!这是我的罪过啊!身体已经残废,没有什么用了。”事后又进一步深思道:“《诗》和《书》,意旨隐晦,文辞简约,这都是作者想要表达他们内心的思想。从西伯侯被拘禁在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被困于陈国和蔡国后,写了《春秋》;屈原被放逐,创作了《离骚》;左丘明双目失明,后来才撰写了《国语》;孙膑遭受了膑刑后,论述了兵法;吕不韦被贬蜀地,世上才能够流传他的《吕氏春秋》;韩非子被囚禁在秦国,因而写出了《说难》、《孤愤》。《诗》三百余篇,大多都是圣贤之人为了抒发胸中的愤懑之情而创作的,这些人都是心中怀有忧愁郁结之情,不能得到发泄,所以追述往事,寄希望于后人。”这样我终于编写出从唐尧以来的历史,止于猎获白麟的那一年,而从黄帝开始。
26、文章以对话形式展开,主要写了作者与壶遂之间的对答。在对答中,我们知道作者编撰《史记》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完成父亲临死前命他继续写史书的遗嘱,极力赞颂了《春秋》的巨大社会作用和思想学术价值,从侧面阐述了自己写作《史记》的宗旨。二是抒发自己心中所积郁的种种不快。说明自己在写作过程中,遭受宫刑奇耻大辱之后,曾一度灰心,但最终决心忍辱负重,发奋写作,实现自己终生的誓愿,终于写作了《史记》这部巨着。
27、本文气势轩昂,以说理为主,以另一种方式向人们传达了一种精神:只要持之以恒地做事,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文中列举了众多学者,他们历经艰辛,最终取得了成功。文章寓意深刻,值得我们细细研读。
关于本次太史公自序赏析和太史公曰先人有言的问题分享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解决了您的问题,我们非常高兴。